云小小一走，媚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，她可以断定，小小儿是生气了，并且……气得不轻。
不过....想起方才小小儿的一举一动，她竟觉得有股子大家闺秀的风范，可是小小儿之前说她是逃荒来的，那这.....
想了一番，也没个结果，于是，她冷声喊了一声，“现身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个黑衣人便出现在她面前，媚娘一看到他，二话不说就道：“你去查查云姑娘的来历背景，切记，此事谨慎些，切莫打草惊蛇。”
黑衣人颔首，低声应道：“是。”
媚娘轻叹了口气，皱紧了眉头，挥手道：“去吧。”
不过瞬间的功夫，黑衣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，媚娘抱着胸站在原地，满脑子都是云小小。
云小小啊云小小，你究竟是何许人也？
....
那头，云小小可不知道有人如此挂念她，一出绣衣坊，她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云灵，示意她稍微遮掩一下脸上的伤。
云灵乖乖接过，捂住了口鼻，见小姐面无表情，心下便有些忐忑，闷声闷气的问：“小姐生气了吗？”
云小小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问，回头看了她一眼，当目光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，不由的轻叹了口气。
伸手将她的头发捋顺，她哑然开口：“是有些生气的，只不过，不是对你。”
云灵却没有因此松气，反而皱起了眉头，在她看来，这件事因她而起，不管怎么样，小姐生气总归是因为她。
于是乎，她低着头，认真的道：“这件事，是我的错，小姐不要生气了，免得气坏了身子。”
云小小长这么大，又一次感受到心疼，这会又听到云灵说这样的话，一颗心更是酸涩的厉害。
人家都说，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，灵儿不就是这样？
原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，眼下跟着她却......
莫名有些颓然，不过瞬间，她又重新想起了那婆子，不免的目露寒光，她觉得，是时候该教灵儿一些事情了。
于是转身，将手搭在云灵的肩膀上，她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：“灵儿，听好了，不管以后谁欺负你，都要给我打回来。”
云灵冷不丁的被教育，一脸茫然，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有些无措，她家小姐怎么这样说？
云小小这会也管不了那么多，见云灵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，目光呆滞，还带着惊讶，便又开口道。
“我想过了，这世上狗仗人势的人很多，不是你我能随意抗衡的，但我们也不能随意让人欺负了去。
日后，免不得还会有更多像今天那绣娘一样的人，我不可能时时站在你身边保护你，所以，这个时候你就要靠你自己。
你记住，人善被人欺，狗善被人骑，你若不还手，他们只会变本加厉，所以，能动手的时候尽量动手，偶尔耍点小聪明也没事。
总之，断不能被人欺负了去，听明白了吗？”
这么一大段话下来，砸的云灵整个人都蒙了，她算是听明白了，她姐小姐这是在教她怎么揍人呢！
“可是.......”云灵犹豫着，她想说，万一她给小姐惹了麻烦怎么办？
云小小却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，轻轻笑了笑，温柔的说：“没关系，放手去做，哪怕天塌下来，也有我撑着。”
云灵鼻子又开始发酸，眼眶也有些难受，隐隐有热泪从眼眶里涌现。
她长这么大，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，天塌下来有她，云灵几乎想都不敢想。
不过小姐说的对，这世道坏人太多，她要努力变强才行，这样才能保护好小姐，保护好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。
心下暗自下了决定，云灵便将眼眶里的眼泪逼了回去。
似乎是想到了什么，云灵想了想，开口道：“小姐，我不想读书了。”
云小小愕然，她说这么多，可不是为了这个！
她刚想说些什么，却听到云灵继续道：“我想学武。”
这回云小小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，她怔怔的望着眼前鼻青脸肿的小丫头，待看到她双眸中的坚定，她张了张嘴。
那句不行转而变成了：“你当真要学武？”
云灵坚定的点头，她想起刚才媚娘露的那一手，虽然只是横踢了一脚，但是看得出来，那一脚的杀伤力很强。
她并不想成为多厉害的高手，只要能保护小姐，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沉默了良久，云小小终是点头应允，她想来想去，还是决定让云灵文武一起学，至于以后，那就看云灵自己的造化吧。
两人商量好，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馆门口，云小小看了一眼，拉着云灵就走了进去。
云灵脸上的伤不算太严重，只是肿的厉害，这一段路的功夫走下来，已经肿的老高。
大夫细心的处理好她的伤，又用药酒给她揉了揉，疼的云灵呲牙咧嘴直喊疼。
等到好不容易处理完，大夫给两人拿了些药膏，云小小结了账就带着云灵回家了。
......
新春来临，万物复苏，风盛虽然地属南方，但还是下了好一场雪。
如今新年过去，地上的积雪也开始渐渐融化，到处都是湿哒哒的一片，烦人的紧。
百里府，老夫人的住所。
屋内，淡淡的熏香缭绕，绕过卷帘，穿过屏风，透过纱帐，让整个屋子都带着一缕清香。
老夫人坐在软塌上，锦荣华服，面目清明，正在磕着眼闭目养神。
她的身边，秋棠姑姑坐在一旁，手里拿着针线，正在一针一线的绣着什么。
屋子里静悄悄的，什么声响都没有。
良久，老夫人才缓缓睁开眼，露出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眼，轻轻呼出一口气，她瞧了一眼身边的秋棠。
姑姑似乎有所察觉，抬眼一看，便轻轻笑了起来，将手里的活计放在一旁的侧柜上，起身笑道：“老夫人醒了。”
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，什么也没说。
姑姑便起身替老夫人倒了杯热茶，递给老夫人道：“老夫人喝口茶暖暖身子，这初春，还是有些冷的。”
老夫人也没拒绝，伸手接过喝了一口，便将茶盏放下，看向身后的窗外，突然道：“秋棠啊，陪我出去走动走动。”
姑姑看了一眼外面，机不可闻的皱了皱眉，却没有说什么，点了点头便从一旁的屏风后面拿了件锦裘披风。
披在老夫人的身上，随后扶着她缓步往外走去。
老夫人年纪大了，便不再喜欢那些个热闹的地方，于是早在几年前就把屋子搬到了后院寂静的一个偏院。
至于主院，则是空着，百里风夫妻便是住在离老妇人不远处的一间院子里。
当初选院子的时候，还是云小小说因着离着老夫人近，这才定下来。
把院子选在这里，只有一个原因，就是僻静。
不同于其他院子，不是挨着街坊就是挨着邻居，只有老夫人这边，后面是玉城河，连接着皇宫与城池的一条河。
老夫人当时是喜欢的紧，如今，没了云小小，倒是觉得真的有些太过寂静了些。
姑姑扶着老夫人，两人步履缓慢，沿着院外的小路缓缓走着，却突然，听到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阵欢笑。
老夫人微微皱眉，脚步一顿，抬目望去，问一旁的姑姑道：“秋棠，那是谁的院子？”
姑姑秋棠也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去，待看清目的地后，不由的皱了皱眉。
回眸看了一眼老夫人，如实回答道：“是....二少爷和二夫人的院子。”
老夫人一愣，随即一喜，若是她刚才没听错的话，刚刚的笑声明显是个姑娘家。
难不成，是小小回来了？
想到此，老夫人顿时变得欢喜起来，迈着步子催促一旁扶着她的姑姑，“走走走，我们过去看看，说不定是小小回来了。”
姑姑见老夫人这么急迫，微微皱眉，张了张嘴却又闭上，算了，过去看看也罢！
不同于刚才的缓慢悠闲，这回老夫人的脚步可以说得上是匆忙。
只不过，当她绕过小路，顺利走到院门口时，她脸上的笑就顿时落了下来。
扶着老夫人的姑姑自然也看到了院中的情景，不免有些担忧的看向老夫人，见她渐渐黑了脸，不禁有些担忧的喊了声：“老夫人。”
老夫人没说话，一双眸子只直直的看着，脸上神色莫名，让人看不穿她的心思。
而院内的男女，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紧张的气氛，正坐在院中的凉亭内说着话。
百里风手下的账本翻的哗哗作响，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女子，嘴里说着什么。
而他正对面的女子，一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，她手里捧了杯茶，面容姣好，神采飞扬。
偶尔也会低头抿上一口茶水，也不知她在说什么，俏丽的脸上满是笑意，偶尔还会有几声清脆的笑声传出。
那院门口的老夫人，就是被这几声笑声给吸引了过来。
若放在平常，这几声笑绝对算得上是给这枯燥的冬末带来一点欢乐，可如今，落在老夫人耳朵里，却是有些刺耳。
可当事人穆裳，却还完全不知情，她此时正一心一意的望着眼前的男人，眼底的温柔只多不少。
她今日前来，就是为了来看他一眼，因为她听到消息说，过些日子百里风又要出去外面一趟。
这一走，恐怕又是一两个多月，所以她紧赶慢赶，特意赶在他出发前找了个机会来看看。
她爹是吏部尚书，对做账这一块深有感触，所以她特意回去询问过爹爹，希望能对百里风做账有点帮助。
事实上也的确很有帮助，百里风再厉害，经商也才只有几年，定不能比的过当今的吏部尚书。
所以，当穆裳带着方法而来，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人请进了屋，完全没有注意其他。
只有穆裳自己，在看到这是百里风的院子时，脸上闪过一抹喜色。
凉亭内，百里风正在看账本，一边运用穆裳说的方法，一边将自己的账本整理好。
穆裳看他看的认真，也不打扰，静静地坐在一旁，喝了一口茶，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：“听说风哥哥过些日子又要出趟远门？”
百里风头也没抬，应道：“嗯。”
穆裳眼珠子一转，轻柔的开口道：“不知道这次风哥哥要去哪里呢？”
百里风手下一顿，随即抬起了头，一双眸子望向穆裳，直把穆裳看的脸颊微红。
良久，他才出声询问，“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察觉到他的警惕，穆裳连忙摆手，“我就是问问，说不定可以让你帮我带些东西呢。”
百里风闻言，收回目光，继续手里的事，嘴上却还是回答了她：“麒龙。”
穆裳心下一喜，连忙道：“那风哥哥帮我带些胭脂水粉吧。”
百里风皱眉，再次抬眼看她，“这些东西，京城不是有吗？”
穆裳一噎，却在瞬间反应过来，她笑了笑，道：“听闻麒龙的胭脂水粉比之风盛会更好些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谣言，所以....”
接下来的话，她没说，但百里风懂了，点了下头，算是应允。
穆裳松了口气，眉眼间全是笑意，那些个胭脂水粉她才不稀罕，她想要的，不过是希望百里风能记挂着她罢了。
达到了自己的目的，她也不在多说什么，静静地坐着。
“风儿。”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，凉亭内的两人齐齐抬头望去。
院门口，秋棠姑姑正扶着老夫人款款而来，百里风连忙将手里的账本合上，起身迎接。
“祖母，您怎么来了？”
老夫人撇了自己的孙子一眼，哼道：“怎么？我还不能来？”
百里风摇头，“祖母想来就来，只不过眼下正是冬末开春，小心身子骨感染风寒。”
老夫人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，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凉亭内穆裳的身上。
穆裳早就起了身，大家闺秀姿态做尽，站得笔直，温柔典雅。
见老太太向她看来，连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，打着招呼，温温柔柔的喊了一声：“老夫人。”
老夫人面色平静，看不出喜怒，只淡淡扫了穆裳一眼，轻轻点头应了一声。